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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我为何95%精力投入AI？他眼中的下一个机遇是什么？近日，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坐在纽约时报DealBook峰会的舞台上，这是它2024年首度接受记者采访。他回忆起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故事。多年前，他在卢森堡参观了一家有300年历史的啤酒厂，在博物馆里看到了一台已有百年历史的发电机。"那时候，每个企业都必须自建发电站。酒店需要电力，就得有自己的发电机。"贝索斯说道。就在这个瞬间，他想到了今天的计算中心："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数据中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这毫无意义。"这个想法最终催生了亚马逊云计算服务AWS的诞生。而今天，同样的故事正在人工智能领域上演。在这场罕见的公开对话中，这位身价千亿的企业家用清晰的逻辑勾勒出了他对AI革命的思考：人工智能就像当年的电力和计算一样，将成为一个无处不在的基础设施层。"我可以向你保证，"贝索斯说，"所有应用程序都将通过人工智能变得更好。"电力时代-云计算时代-AI时代文字整理1、收购《华盛顿邮报》主持人: 杰夫，非常感谢你来到这里。你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1994年，你在西雅图的车库里创立了亚马逊，最初是一家在线书店。如今，亚马逊是美国最有价值的五家公司之一。现在，你通过蓝色起源将目光投向了外太空。同时，你的贝佐斯地球基金已拨款20亿美元，你还拥有《华盛顿邮报》。我想从《华盛顿邮报》开始谈起，特别是关于选举前不支持总统候选人的决定。你能讲讲当时的想法吗？杰夫·贝索斯: 《华盛顿邮报》在水门事件后才开始支持总统候选人。我们认为这样做帮助不大，因为没有证据表明报纸的支持会影响选举。同时，我们正面临着所有传统媒体都在努力解决的问题 - 严重的信任危机。媒体在信任调查中的表现几十年来一直在下降。我们认为继续支持候选人的好处很小，反而会增加偏见的感觉。主持人: 这个决定引起了反响。Marty Baron说这是"懦弱的表现"。大约25万人取消了订阅。这是否会进一步降低对媒体的信任？杰夫·贝索斯: 我不认同这个逻辑。我们知道这个决定会受到关注，但你不能因为担心负面影响就做错事。这是正确的决定，我为此感到自豪。主持人: 你在文章中提到，就冲突的出现而言，你可能不是理想的《华盛顿邮报》所有者。能详细说说吗？杰夫·贝索斯: 是的，亚马逊、蓝色起源或贝佐斯地球基金的高管每天都在与政府官员会面，这难免会产生冲突。一个只拥有报纸的所有者可能会是更好的选择。但我能为《华盛顿邮报》提供必要的财务资源支持。主持人: 你是否担心特朗普会因为负面报道而针对亚马逊或蓝色起源进行报复？杰夫·贝索斯: 不，我完全不担心。《华盛顿邮报》一直都在积极报道所有总统，将来也会继续这样做。主持人: 你认为这个决定会改变什么吗？杰夫·贝索斯: 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如果他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说到特朗普，我实际上很乐观。他似乎有很多精力来减少监管，如果我能帮助他做到这一点，我会帮助他。我们国家确实存在过度监管的问题。对于我们的经济问题，比如国债占GDP的比例，解决方案是通过增长来超越它。我们需要让GDP每年增长3%、4%、5%。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国家，拥有自然资源、能源独立性，以及最好的风险投资体系。主持人: 那他认为媒体是敌人的想法呢？杰夫·贝索斯: 我会试着说服他打消这个想法。我不认为媒体是敌人。他在过去八年里可能也有所成长。主持人: 你们谈过这个问题吗？杰夫·贝索斯: 还没有，但你和我应该去跟他谈谈。我认为他现在比第一次更冷静、更自信、更稳定了。2、与马斯克竞争主持人: 关于太空领域，埃隆·马斯克与总统的关系密切，这是否让你担心？毕竟在太空领域，马斯克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杰夫·贝索斯: SpaceX确实是非常有能力的竞争对手。但我相信马斯克不会利用政治影响力为自己公司谋取利益或使竞争对手处于不利地位。我不愿意对此持愤世嫉俗的态度。让我们希望一切都能光明正大地维护公共利益。如果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很天真，那就拭目以待吧。但我认为结果会很好。主持人: 就在你离开亚马逊CEO职位后几周，你登上了New Shepard号的首次载人飞行。那种感觉如何？杰夫·贝索斯: 首先我要澄清，我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太空。我在亚马逊仍有巨额投资，每天仍在处理亚马逊的事务。关于太空飞行，这是一次改变生活的经历。New Shepard将人们带到卡门线以上100公里处，在太空停留四分钟。你能看到地球的曲率和大气层的薄弱部分。每个去过太空的人都会经历"概览效应"。正如阿波罗13号宇航员Jim Lovell说的："我意识到你死后不会去天堂，你一出生就在天堂。这就是这个星球的美丽之处。"那天早上还发生了一件很私人的事。我的家人都在那里，大约35-40人。这是首次载人飞行，我和我的兄弟一起去。当我们准备出发时，我惊讶地发现家人们都很害怕，他们以为这可能是永别。这让我和我的兄弟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被爱。主持人: 这次经历是否改变了你对蓝色起源使命的看法？杰夫·贝索斯: 从我还是青少年时就有这个想法 - 将所有污染工业移出地球。这听起来可能很荒唐，但这不是幻想，这将会发生。我们需要通过新格伦这样的重型运载火箭来降低进入太空的成本。最终，地球可以成为一个居住区和轻工业区，而污染性工业可以转移到太空中。这样我们既可以保护地球，又能维持一个高能源文明。人们常说过去的日子更好，但那只是一种幻觉。今天几乎一切都比过去更好了 - 婴儿死亡率、全球文盲率、贫困情况都有所改善。但有一个例外：自然世界。如果回到500年前，我们有原始的海洋、河流和森林。太空提供了无限的能量和原材料，这可以帮助我们保护地球。主持人: 有人认为我们需要一个逃离地球的方案，比如搬到火星，因为地球无法被拯救。你怎么看？杰夫·贝索斯: 没有B计划。我们必须拯救地球。虽然技术上我们可以把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空调宇宙飞船，但那是一个糟糕的未来。我们不应该破坏这个独特而珍贵的自然生态系统。人类重视美和艺术。在我德克萨斯州的牧场上，你可以找到7000年前的装饰陶器。即使在那种艰难的生存环境下，人们仍然会花时间装饰陶器。这说明了人类的价值观，我们不会毁灭这个星球。主持人: 关于利用月球作为太空探索的"中转站"，你怎么看？杰夫·贝索斯: 月球确实是通往太阳系其他部分的良好踏脚石。因为月球重力较低，而且拥有重要矿物质和水冰。从地球举起一公斤质量需要的能量是从月球举起同样质量的28倍。我们可以利用月球资源来建造宇宙飞船、提供燃料和建造太阳能电池阵列。主持人: Dave Limp在担任蓝色起源CEO时问你，这是爱好还是生意？杰夫·贝索斯: 这是一门生意，虽然现在还不是很好的生意。但从长远来看，我认为这将是我参与过的最好的生意，甚至可能比亚马逊还要大。不过这需要时间。3、创建亚马逊历程主持人: 看到蓝色起源的规模让我想到信心这个话题。当你创办亚马逊时，这也是一个必须扩大规模的业务。我记得报道过你们连续亏损，很多人都认为这太疯狂了。杰夫·贝索斯: 我们确实亏损了11年。Tom Brokaw曾经问我："贝索斯先生，你还能拼'利润'(profit)吗？"我回答说："是的，P-R-O-P-H-E-T（先知）。"主持人: 创建一个需要如此规模的企业，你的信心从何而来？大多数人希望能看到他们要去的方向。杰夫·贝索斯: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我认为高估风险和低估机会是人类的本性。因此，企业家最好试图克服这种偏见。风险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而机会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大。从小处着想是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我记得为亚马逊筹集第一笔百万美元种子资金的经历。我以500万美元的估值，将公司20%的股份卖给了22位天使投资人，每人约50,000美元。我开了60次会议，大约40人拒绝了。这是我做过的最困难的事情。那是1995年，第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互联网？"那40次拒绝都不是简单的拒绝，我开了很多次会议，非常努力地试图说服人们写那张50,000美元的支票。在那些会议中，我总是告诉投资者他们有70%的机会会损失投资。回想起来，这个预测可能有点天真，但我认为这是诚实的。事实上，我可能给出的成功概率比实际情况还要乐观。主持人: 你认为蓝色起源在太空领域的真正胜算有多大？杰夫·贝索斯: 蓝色起源不像早期的亚马逊那样面临融资风险，因为我可以用我的亚马逊股票为其融资。我相信蓝色起源会在这里做一些非常惊人的事情。说到这个，亚马逊也在做一些令人惊叹的事情，比如Nova基础模型。现在的世界非常有趣，我们同时处于多个黄金时代。我也对机器人技术很感兴趣，正在投资一些机器人公司。我认为从未有比现在更非凡的时刻。主持人: 在亚马逊时，你给自己的年薪一直保持在约8万美元，而且从未获得额外的公司股权。为什么？杰夫·贝索斯: 我要求董事会不要给我任何额外薪酬。作为创始人，我已经拥有公司超过10%的股份（早期甚至超过20%）。我觉得我已经有足够的动力了。大多数创始人都是业主经营者，他们增加财富的方式不是通过获得更多股权，而是让现有的股权更有价值。顺便说一句，我希望有人能做一个排行榜，不是按照个人财富排名，而是按照为他人创造了多少财富来排名。亚马逊现在市值2.3万亿美元，减去我拥有的约2000亿美元，意味着我为他人创造了约2.1万亿美元的财富。这应该能在这样的榜单上名列前茅。主持人: 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影响力？考虑到你与亚马逊的关系，以及《华盛顿邮报》等投资。杰夫·贝索斯: 我不会想这些。我醒来只是追随我的好奇心。在会议管理上，我推崇"清晰的文档和混乱的会议"原则。我希望会议能够自由发展，而不是被过度设计。我甚至会问团队是否排练过会议，如果他们承认了，我会告诉他们不要这样做。在内部会议中，我们要寻求真理，而不是被推销。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会议有点混乱。我总是问团队里有没有不同意见，我想解决这些争议。在会议中，我们按资历顺序发言，资历最浅的人先说，这有助于避免群体思维。虽然我通常很容易被说服改变想法，但有极少数情况，我会非常坚定。比如有很多人试图说服我放弃亚马逊，但我当时想，"你们永远无法说服我放弃，如果需要的话，我会通过纯粹的意志力来实现目标。"说到情绪表达，这是我的个人成长历程。在过去10-15年里，我变得更愿意展示脆弱的一面。在我成长的家庭里，所有积极的情绪都是被允许的，但负面情绪中只有偶尔的愤怒是可以接受的。悲伤、恐惧、焦虑这些都被看不起。作为创始人，你确实需要乐观和活力。但我后来意识到，如果不分享悲伤和恐惧等情绪，就无法真正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这不仅适用于家人，在工作中也是如此。所有情绪都是一种预警系统。比如压力是一种早期雷达，表明有些事情我还没有采取行动。现在在会议上，我会直接说"我很害怕"，这反而更有效。人们会问"你害怕什么？"，然后我们就能开始真正的对话。4、人工智能巨大潜力主持人: 离开亚马逊对你来说是什么感觉？现在怎么样？杰夫·贝索斯: 从一开始，我就想建立一个能比我更长久的公司。这就像抚养孩子，你希望他们能独立成长。你不希望他们依赖你，如果他们依赖你，那就是失败了。作为CEO，最重要的是每天对自己说："我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我还没有完全离开亚马逊。就像我60岁了，我父母仍然担心我一样，你永远不会停止做父母。我的心、我的好奇心、我的恐惧和爱都在亚马逊。我将永远关心亚马逊并提供帮助。伟大的领导者只需要做几件事：确定伟大的想法，严格执行这些想法，培养下一代领导人。现在我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确保Andy Jassy和整个领导团队取得成功。主持人: 你现在在亚马逊主要关注什么？杰夫·贝索斯: 95%是关于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是一个水平支持层，它将存在于一切之中，就像电力一样。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我曾去过卢森堡一家有300年历史的啤酒厂，他们有一台100年前的发电机，因为当时没有电网，每个企业都必须自建发电站。我看着这个想，这就像今天的计算机中心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数据中心。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这毫无意义。这就像AWS的故事，我们最初是为亚马逊内部建立的，然后创建了API。人工智能就像电力和计算一样，将无处不在。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应用程序都将通过人工智能变得更好。主持人: 亚马逊在人工智能领域处于什么位置？特别是在大型语言模型方面？杰夫·贝索斯: 我们刚刚发布了Nova，这是我们自己的大型语言模型。它是世界一流的基础模型，基准测试表现非常好，而且性价比非常高。主持人: 你认为这些模型会成为商品化的东西吗？杰夫·贝索斯: 我认为它们不会完全商品化，而是会在不同方面专业化。有些模型会有更低的延迟，有些会更擅长调用API。就像你不会向同一个朋友咨询所有问题一样。这种人工智能智能有点陌生，与人类智能有很大不同。一个应用程序可能会调用多个AI模型，根据需求选择合适的模型。有些成本较低的模型参数较少，有时则需要调用大模型。就像我们在Nova中展示的，我们有一个边界模型，然后提炼出更具成本效益、延迟更低的小模型，提供不同级别的智能。这些模型在某些方面已经比人类聪明，因为它们更具跨学科性。人类要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很难，比如医生都必须专业化。主持人: 这让你兴奋还是害怕？杰夫·贝索斯: 这让我很兴奋。我不担心，也不害怕。但这确实让我们思考，当这一切发生后，作为人类意味着什么。关于人工智能和人类意义的问题，我是这么想的：我可能是个不错的作家，但总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作家。事实上，在任何领域我都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人。但这并不影响生活的意义。如果生命的意义仅仅在于成为某个领域最好的人，那么很少人的生活才有意义。真正的意义来自于你的人际关系，来自于你如何提升他人，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社区。主持人: 你的一天是怎样的？你如何平衡这些不同的事业？杰夫·贝索斯: 我通常从早上9点到晚上7点都在开会，之后还要阅读大量文件。我从中获得能量。创办公司需要非常努力地工作，不是所有工作都有趣。如果你能让一半的工作变得有趣，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主持人: 你很少接受采访。你认为世界对你有什么误解？杰夫·贝索斯: 我很久以前就放弃了被完全理解的想法。即使被最亲近的人完全理解都很难，更不用说公众了。作为公众人物，你往往会被一些吸引人注意力的事物所定义，比如在我这里，就是财富。但实际上，我认为自己是一名发明家。我每天醒来，跟随自己的好奇心，探索新事物。我擅长横向思考，喜欢解决问题，喜欢和聪明人一起工作找到不同寻常的解决方案。这才是真实的我。我确实珍惜自己的时间。我非常努力工作，也很关心我所做的事情。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所以我必须明智地选择如何使用它。